横纵十米的林子,6个摄像头监视 2011年是黄花梨行情最火爆的时候,蔡时运有了自己的小作坊。之后的两三年,蔡时运面积不过三十平米的古玩店,销售额以千万计,每年净赚三四百万不是问题。 在海南西海岸黄花梨盛产之地,农闲时节,村民们通常组成三五人的团队,背上锅碗瓢盆连带被子草席,坐上拖拉机进山,驻扎在山脚下,白天就地毯式地上山搜索海黄。洪林告诉本刊记者,最初那些年,“手背在后面就可以找到”,后来树头(树根)也成了宝贝。人们会格外注意地表那些凹陷下去的坑——这说明那里曾砍过树。哪怕这片山前一天已经被刨了一遍,第二天仍旧有人不死心继续往深了掘。有经验丰富者会燃烧可疑的烂柴,一旦嗅出黄花梨独有的香味,便会在周边继续搜寻。 由于国内的海黄大料已经近乎枯竭,大批中国商人守候在广西与越南交界的友谊关,瞄准次一级的越南黄花梨。陈先生是福建人,在友谊关附近的边检站租了一间店铺,专做越南黄花梨的木料和家具半成品生意。他说:“多少年没见过海黄的大料了,如果有野生的出来,还不抢破头。” “抢破头”的事,有时候说来就来。 2011年夏天,一场特大台风袭击广东。那棵胸径已长到近60厘米的黄花梨和另几个同伴,轰然倒下。 一位在该公园工作的朋友告诉蔡时运,台风把公园里一棵黄花梨吹倒了,“块头还不斜。蔡时运激动了。他甚至做好了借钱买料的准备。但园方想把这棵树救活,挪了个地方继续栽种。 在此后的六年间,园里发生了三起针对活体黄花梨的偷盗。小偷常常趁晚上和雨天来,以躲避监控。郑天琦很无奈地说:“(如果)有个大老板知道,指着某一棵说,你只要帮我搞定了,就给你多少钱。我们就头痛了。”他不愿透露园里的保安人数。记者发现,在一处横纵不超过十米的黄花梨林周围,就安设了三处共六个摄像头。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园方还特地把黄花梨树身上的标牌取下,以免被人盯上。 蔡时运没有死心,嘱托朋友继续替他看着。 两次拍卖 蔡时运的店毗邻海口人民公园,那里也种着几棵黄花梨树。蔡时运去看过。站在树底下,他会想到广州公园里那棵与自己失之交臂的黄花梨。 由于意外发生在夏天,这棵黄花梨没能在气温更低的休眠期进行移植。它的胸径粗壮,移栽前一同挖起的土球直径近三米,紧裹在根须周围。最初那半年,除了雨天之外,每隔5到7天,它可以享受园林工人浇水一次的“特殊照顾”,半年后,频次稍减。人们还用木桩斜抵住它的庞大身躯,以防它再次倾倒。 然而,两年后,园方发现这棵黄花梨树还是遭遇了白蚁蛀蚀,已无回天之力。 2013年,它被确认死亡。2014年底,该公园决定拍卖这棵黄花梨树。 那是蔡时运第一次见它。拍卖会上,蔡时运把价格喊到了五百多万,但它最终被另一位出价七百多万的买家买走。 故事本来要画上句点了,黄花梨市场的突变,却又一次改写了这棵树的命运。 实际上2013年底,行情变化的趋势就显露出来了。海口的家具商普遍反映,那些从福建仙游来的商人们,挎着鼓胀的皮包,一掷千金的架势没有了。当时号称“海南最大古典家具卖场”的臻木堂在海口开业,老板王明珍告诉本刊记者,开店以来几乎没什么盈利。今年6月中旬,记者两次前往臻木堂,两层展厅除了标价十几万到上百万不等的红木家具外,空无一人。 生意惨淡的原因主要是经济下行,有人提出反腐也是重要因素。洪林的一位同样做黄花梨生意的朋友向本刊记者诉苦,几年前他花高价淘回来的新料,堆了一屋子,“现在亏死了”。 就在拍卖会前不久,蔡时运关闭了自己的加工作坊。回忆起那场竞拍,他形容自己的心态与赌徒无异,“输就输,赢就赢”。 蔡时运没赢,但那位“赢”的买家却反悔了,连交付的20万元押金都不要了。这棵黄花梨又在公园逗留了两年半。 第二次拍卖,园方没有大肆发布拍卖信息。因为有熟人在该公园工作,蔡时运第一时间获取了信息。人们大概不会想到,这根后来在海南本地造成轰动的罕见大料,只有寥寥三人参与了竞标。那天,光是作为委托方的公园,就来了三个代表。竞拍者中只有蔡时运是行家,拍卖会持续了半小时,只经过一次加价,他就将这根惦记了六年的宝物收入囊中。 “他们没有我们这个胆量。”说到这里,蔡时运不由得卸下此前的防备,面露得意之色。由于手头资金缺乏,蔡时运在拍卖前另找了两个朋友做股东,他们也来了广州,在场外等候消息。当拍卖师落槌,蔡时运已经认定这场买卖稳赚不赔。 拍卖会结束后,蔡时运当天下午就联系好了一辆海南本地专门跑广东线的货车,他先是回了一趟家,5月29日再度北上,在广州过了端午。终于熬到假期结束,31日蔡时运七点半就起了,等到园方工作人员一上班,他就去打了钱办了手续,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把那辆蓝色东风货车开到公园。 虽然已经见过两回了,但想到这棵黄花梨即将属于自己,蔡时运还是难掩激动。他忍不住掏出手机对准这棵黄花梨树拍了又拍。 当晚八点,货车由广州出发,蔡时运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护送,身旁两个司机轮替着开,没有停歇。第二天早上五点多,终于抵达雷州半岛南端徐闻县海安港。一直等到将近十点,底层船舱载满57辆大小车辆的“宝岛16号”终于驶离港口。 等待 此后一周,蔡时运带回“大料”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海口的文玩圈。镇上的收购贩子听说,立马骑上电动车赶来见识。正在三亚出差的洪林也很快从朋友那儿得知了消息,6月3日便驱车到美万村看料。一位北京来的收藏家也看上了,委托在海南的朋友帮忙商议价格。6月7日,在海口市区蓝天路的一家根雕店里,几个海黄商看着手机里20个壮汉合力挑运木料的画面,不禁用夸张的语调猜测:“大的那根得有30米,估计能卖到几千万!” 问及是否对成交价有所期待,郑天琦表现得兴致寥寥:“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啊,我觉得黄花梨不值钱。”他认为,海黄的价格之所以被抬升到今天这种让人望而生畏的地步,完全是商家的一种炒作。从植物学的角度来看,郑天琦并不太认同如今市场上海黄资源已经枯竭的说法。广东、广西、福建、贵州等南方省份正在大规模种植黄花梨。他预言,二十年后黄花梨市场会崩盘。 洪林也不认为海黄会枯竭,但他看好市场。据媒体报道,今年年初,画家黄永玉砸下280万,拍得一把由海南黄花梨和美国红衫木合制的手工吉他。即使在市场惨淡的当下,仍然不时有明清花梨木家具被拍出天价。 洪林与另几位股东在尖峰岭山脚种下二十万株黄花梨,已有将近二十年的树龄。6月15日那天,洪林一连发了八条朋友圈。视频里,他举着自拍杆,骄傲地把千亩黄花梨树林收入镜头里:“这里是尖峰岭,整个尖峰岭山脚下种满了海南黄花梨。”他告诉本刊记者,海黄树林里的别墅预计年底完工,他计划推出“买黄花梨送别墅”的活动。 海南的文玩圈里,又窃窃私语着:传闻海口人民公园有两棵近七十年树龄的黄花梨树被有心之人毒死;也有人说它们已被某神秘买家买下挖走,正寄放在海口某博物馆里。 那根天价木料,已有人把价格出到每斤7600元,但蔡时运不打算卖了。“如果是2012年拿回来,最少一万五一斤。一万五一斤呐!”他想等木料水分风干之后,做成家具,过两年经济形势转好,一定能大赚一笔。(应采访对象要求,蔡时运、郑天琦为化名) 文章来源:新浪收藏 编辑:香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