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之旅｜探寻五桂山沉香的奥秘

中国有着历史悠久的用香传统，香文化始于春秋、成长于秦汉、完备于隋唐、鼎盛于宋元明清，一直以来都受到尊贵的礼遇。屈原在《离骚》中写道：“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早在先秦时期，人们就已经流行佩戴天然含香的植物，一方面可以驱虫避秽，另一方面也可视作个人品格高洁的代言。后来，人们在重要的宴会活动上设焚香仪式，平日里熏香衣被，利用植物熏蒸法治病，还将香药调入饮食做成香药果子、香药糖水……各类香材和香品被广泛地点缀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

宋元时期，品香与斗茶、插花、挂画被并称为文人雅士日常生活中怡情养性的“四般闲事”。宋代词人李清照笔下的“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正是写于重阳佳节把酒赏菊之时，一缕氤氲的香气勾起了她心底对远行丈夫的深沉思念。句中的“金兽”指的是承载香料燃烧的兽形铜香炉，而“瑞脑”则是中国古代四大名香“沉檀龙麝”之一，又称为龙脑香或冰片。

说到“沉檀龙麝”，就不得不引出我们今天的主角——位列“四大名香之首”的沉香了。凭借着珍稀而难得的原材料、独特的馨香与文化内涵，以及重要的药用价值，沉香可谓是最具代表性的高级香材，一直被誉为“香中之冠”，在古时已有“一两沉香一两金”的说法。同时，它也因集闻香、把玩、收藏于一身，至今都是文玩圈的常年热门话题。

2018年10月，“五桂山土沉香生产和制作技艺”入选中山市第七批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适逢今年6月10日为“文化和自然遗产日”，就让我们走近五桂山的沉香生产和制作技艺，一探这扇厚重的“非遗大门”背后的芳香奥秘。

资料图

五桂飘香

宋代寇宗奭所撰《本草衍义》中记载：“沉香木，岭南诸郡悉有之，旁海诸州尤多。交干连枝，冈岭相接，千里不绝。”这里所说的“岭南诸郡，旁海诸州”的中心位置，正是现今位于广东省中山市的五桂山。来自“中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元一沉香共享文化馆的副馆长陈燕珊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介绍，五桂山面积约300平方公里，该地区日照充足、气温较高、雨量充沛、自然植被丰富，因尤其盛产沉香树，古时被称为“香山”。如今，我国国内有一半以上的野生土沉香都出自五桂山。

尽管许多人都听说过沉香，但对神秘的沉香不少人仍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疑惑：沉香到底是怎么来的？它是一段木头吗？为什么会如此价值连城？除了焚香闻香还有别的用处吗？

虽然沉香外表看起来十分酷似木材，但实际上它是由特殊的香树“结”出来的、混合了油脂成分和木质成分的固态凝聚物。陈燕珊表示：“能够结出沉香的沉香树种主要有白木香树、鹰木香树和蜜香树等。当沉香树的树体受到伤害之后，创口处就会被外界真菌感染，在修复的过程中，形成的油脂性凝结物即为沉香。”

最初，大多数的结香都是在自然的条件下偶然促成的，如台风刮断了树枝或者有虫蚁在树上筑窝造成了树体的创口，而后结出了天然沉香。这种沉香大多年代久远，虽然含油脂量高，品质较好，但是产量很低，价格也十分昂贵。后来，随着人们对沉香的需求增大，而自然结香需时过分漫长，因此人为干预的结香方法就越来越普及。陈燕珊介绍，目前人工结香的方法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物理结香法，是通过刀砍或者“打火眼”的方式使沉香树出现伤口，由此诱发其结香；而另一种是生物结香法，是通过注射菌种催化香树结香。而后就是等待时间为沉香树“施展魔法”。

等到香树结香完成后，就可以采香了。采收回来的沉香首先需要剔除杂物，然后再按照不同的质量等级进行分拣。最后，再将分拣出来的土沉香贮藏于瓦罐中，褪去木本杂味，让香气变得丰满醇厚。在经历了以上种种步骤之后，沉香才算完成了所有的蜕变，可以“用香”了。

树木如树人

“千年一年轮，八百年始成材”的珍罕，造就了沉香的价格不菲。但除此之外，更因为它有着重要的药用价值和历史文化价值。土沉香所形成的沉香为《中国药典》所收载，具有行气止痛、温中止呕、纳气平喘等功效。而在日常生活中，更可以用来熏点、涂抹、喷洒，通过嗅觉让人达到修身养性的效果，自古以来就为人们的生活增添了丰富的感官体验和美学乐趣。

俗话说：一花一世界。入行将近十年，陈燕珊在见证了土沉香的整个生命历程以及生产制作过程后，也时常感慨沉香让她看到了更大的世界。她对记者表示，沉香被制成了药物之后，可以治病救人；被制成熏香，可以助人凝气安神、修身养德；而每次完成采香之后，人们也会种下新的树苗，延续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传奇。“沉香树从种植再到结香、采香的过程，正是一趟生命价值的传承和延续之旅。”

而作为这项非遗的“守艺人”，她也深刻地感受到延续这项技艺的传承之难。她指出，目前要传承好五桂山土沉香的生产和制作技艺，他们需要面临沉香林木资源的保护问题，如何进一步开发沉香的市场价值、为小众的沉香产品和文化争取到更多推广宣传机会等的挑战。

作为中山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基地，近年来元一沉香的主创团队尝试将各种商业巧思融入非遗文创产品当中，让沉香也可以偶然摆脱“高价投资收藏品”的固有标签，成为“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日常用品。记者看到，除了遵循传统用香工艺所开发的各类熏香产品之外，他们还开发了适合日常饮用的沉香茶，可以装饰佩戴的沉香耳环、手串，还设计出了充满香山历史文化元素和粤港澳大湾区人文故事元素的商务礼盒。而目前的中山沉香产业也正向多元化大健康产业发展，向市场推出了沉香肥皂、沉香香水、沉香酒等多元化产品，让这一缕暗香不仅停留在案头，也缭绕在不同的生活场景之间。

让年轻人接棒

除了日常生产和管理工作之外，平日里陈燕珊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邀请不同年龄层、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到馆里开展公益课堂，向大家科普五桂山沉香渊源流长的历史文化，让更多的人有机会接触沉香、感受沉香的魅力。

“我特别喜欢举办与小朋友交流的非遗技艺传承活动。”陈燕珊对记者表示，土沉香生产和制作技艺横跨时间长，从选种开始到最后制成沉香成品需时可能长达十数年甚至数十年。因此在日常的讲课上，她会侧重用浅显易懂和图文并茂的讲义，展示沉香树生长的不同阶段，还会在沉香树的花季和结果季，再度邀请他们来见证沉香树从种子到成熟的一生，并且发放小工具让小朋友们亲手栽种树苗，通过眼见、耳听、手动的形式，真切地参与到沉香的生命链条之中。她说：“希望通过这些生动活泼的传承活动，在小朋友们心中留下一颗热爱中国文化的种子，未来的他们或许有机会把种子‘播种’到现在的我们意想不到的领域，将这项非遗技艺发扬光大。”

她还提到，在今年3月30日，有来自14个国家的驻穗总领事及领事官员到访中山参加“2023驻穗总领事中山行”的活动，其中一个环节就是参观她所在的元一沉香共享文化馆。据她回忆，这些外国的领事官员们对中国传统香艺文化十分好奇也很感兴趣，不仅认真地向他们了解人工结香技术，也会提问关注沉香背后的中国文化哲思。她说：“沉香生产和制作的非遗技艺是一个支点，通过这个支点我们可以撬动更多的人一起来关注和欣赏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无穷魅力——不仅是面向国内，也是面向全世界。”

（作者：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