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方,中国一直被认为是沉香的产地。唐宋年间,波斯湾的商人浮海东来,采购沉香。当然,他们也从远方带来珍异的香料,比如乳香、没药,那都是《圣经》中的香,那从旷野上来,状如烟柱,发放没药、乳香以及各种舶来香料香气的,是什么((l日约·推歌》第三幕:爱情的成熟?) 是什么?在《圣经》中是欢乐的新郎、耶路撒冷大道上迎亲的仪仗,而在唐朝,那是南中国海上从天际渐渐浮出帆椅的“波斯舶”。天宝八年(公元749年),东渡日本的鉴真和尚遭遇风暴,漂流至海南万安州,受到横行海上的大盗冯若芳的款待,“若万会客,常用乳头香为灯烃,一烧一百余斤。”(《唐大和尚东征传)})—一位满怀圣洁宗教精神的高僧惊骇地目睹人类的贪婪和放纵,那是金子般的香啊。 在遥远的哈拉德毛或索马里,晶莹的树脂一滴一滴落下,“当接住一滴时,紧接着就会有另一滴滴在它上面,然后结为一体。”(普林尼《博物志》)于是,一棵树用它的精华凝结成一枚乳房,它经由驼队、海船,跨越印度洋,最后落到抢劫商船的大盗手里,像火把一样,焚烧。 古代世界和现在一样,物比人走得远。我天天面对我的电脑,但我永远不会见到它全部的设计者、制造者和销售者,那肯定是一份冗长的名单,他们生活在不同的国度,他们之间大多并不相识。现代工业的每件产品都经历着、联系着广大的世界,理论家们以此为证,向我们宣布一个全球化时代的到来。但其实,这个时代早已到来:三千年前殷宫中占卜的龟甲有的竟来自马来半岛,而一千年前,来自索马里的乳香就在唐朝的香炉中烟云缭绕;当然,在古代,这种“全球化”体验是令人敬畏的特权,而现在—现在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特权扩散和贬值的速度比古代更快。 所以,尽管风涛险恶,还可能碰上冯若芳这等剪径的魔头,“辛巴德”们还是年复一年乘着西南季风来顺着东北季风走,当他们在广州的蕃坊出售乳香而收购沉香时,他们其实是在交换珍贵的“全球化”体验,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